《红楼梦》之宝玉续写《庄子·胠箧》(下)
上篇分享了《胠箧》的译文,这篇看看宝玉续篇的译文,看看宝哥哥究竟错在哪里了。
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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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玉续篇译文与解读
【译文】焚烧了落花(代指蕙香)并离散了麝香(代指麝月),就让闺阁开始人人拥有她们该听从的道理啦!
戕害了宝钗的仙姿,抹灰了黛玉的灵窍,丧失减少了情和意,就让闺阁的美恶标准开始相互类同啦!她们都拥有她们该听从的道理,就没有参星与商星不相互躲着不见啦!
戕害了宝钗的仙姿,就没有我对她美貌的恋爱之心啦!抹灰了黛玉的灵窍,就没有我对她才华的思念之情啦!她们(指宝钗、黛玉、蕙香与麝月)都张开罗网并躲在她们的隧道里,所以,迷眩缠陷天下人的就是这张网。
【解读】宝玉这段续文让一般人很容易接受,如果读者接受了宝玉的观点,那么,读者也就颠倒了本真与梦想。宝玉把怨恨归罪于蕙香名字晦气和麝月交好袭人;把爱慕归罪于宝钗的仙姿和黛玉的灵窍,却不知自己这是颠倒了梦想,妄想着有个道理和美恶标准主宰人人的思想。
我们现在把本真与梦想颠倒回来,再来看宝玉为什么痴?迷眩缠陷宝玉的不是人人不同的美貌和灵窍,也不是人人不同的名字和与谁交好的关系,而是宝玉鱼和熊掌都想皆得的欲望。宝玉想得到的美貌和灵窍,就像窃物者想得到的珠和玉,就像窃国者想得到的圣和智,这些“美名”都不是本真。就像蕙香的名字过去叫芸香,宝玉又给换了个名字叫“四儿”一样,符和玺并不是永恒的权威,斗和衡并不是永恒的公平,这些圣人的方法只是把人心寄托在某个象征物,或者抽象的名义上。
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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黛玉七言绝句译文与解读
所以,黛玉不巧看见这篇续文,不觉又气又笑,气宝玉贪心于欲望,笑宝玉嗔心于名相。并提笔点醒梦中人:
【译文】无端端摆弄笔头的是什么人?剽窃南华真人庄子言说扭曲为自己的意思。不去观照自己本心动荡不安,却用丑恶的话语诋毁他人这不对那不对!
【解读】常言道:痴心妄想。这四个字总结《红楼梦》第二十一回的这段故事恰如好处,本来就是石头一块,却总把自己当成宝玉,痴执总会迎来断灭。其实在这一回有一段关于“名”的细节故事已经揭示了曹雪芹想要阐释的哲理内涵,摘录如下,作为本篇赏析的附录:
0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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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相
宝玉拿一本书,歪着看了半天,因要茶,抬头只见两个小丫头在地下站着。一个大些儿的生得十分水秀,宝玉便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那丫头便说:“叫蕙香。”
宝玉便问:“是谁起的?”
蕙香道:“我原叫芸香的,是花大姐姐改了蕙香。”
宝玉道:“正经该叫‘晦气’罢了,什么蕙香呢!”
又问:“你姊妹几个?”
蕙香道:“四个。”宝玉道:“
你第几?”
蕙香道:“第四。”
宝玉道:“明儿就叫‘四儿’,不必什么‘蕙香’‘兰气’的。那一个配比这些花,没的玷辱了好名好姓。”一面说,一面命他倒了茶来吃。袭人和麝月在外间听了抿嘴而笑。
0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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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性
黛玉提笔点醒梦中人,让宝玉观照自己本心动荡不安,其实就是指出了寻找本真之性的方法论。在《红楼梦》第二十一回“贤袭人娇嗔箴宝玉”的故事里,其实曹雪芹也指出了宝玉把自己的本性一分为二的暗示。摘录如下:
【原文】宝玉无法,只得拉他的手笑道:“你到底怎么了?”
连问几声,袭人睁眼说道:“我也不怎么。你睡醒了,你自过那边房里去梳洗,再迟了就赶不上。”
宝玉道:“我过那里去?”
袭人冷笑道:“你问我,我知道?你爱往那里去,就往那里去。从今咱们两个丢开手,省得鸡声鹅斗,叫别人笑。横竖那边腻了过来,这边又有个什么‘四儿’‘五儿’伏侍。我们这起东西,可是白‘玷辱了好名好姓’的。”
宝玉笑道:“你今儿还记着呢!”
袭人道:“一百年还记着呢!比不得你,拿着我的话当耳旁风,夜里说了,早起就忘了。”
宝玉见他娇嗔满面,情不可禁,便向枕边拿起一根玉簪来,一跌两段,说道:“我再不听你说,就同这个一样。”
袭人忙的拾了簪子,说道:“大清早起,这是何苦来!听不听什么要紧,也值得这种样子。”
宝玉道:“你那里知道我心里急!”
袭人笑道:“你也知道着急么!可知我心里怎么样?快起来洗脸去罢。”说着,二人方起来梳洗。
【解读】一根玉簪,一跌两段,暗示宝玉还在向外求而没有向内观,还是让情绪主导了自己。如果宝玉从“二心”达到“一心”,就离黛玉提点的从“梦醒”见到“本真”不远了。
0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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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可无一,不可有二
《南齐书·张融传》记载,南齐开国皇帝萧道成评价张融“此人,不可无一,不可有二。”意思就是张融这个人“不可以没有一心,也不可以有二心”。心性分离的人随处可见,我们不妨看看心性合一的张融什么样子?以便于理解黛玉的本真。事例如下:
一、张融二十岁的时候,同郡的道士陆修静把一柄白鹭羽毛塵尾扇赠给张融,说:“此既异物,以奉异人。”意思是这把扇子不寻常,拿来送给不寻常的人。
张融为官时,言行举止不同寻常,坐着常把膝盖耸起来,走路常拖着步子,常常翘身昂头,脑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,路人见了都惊异,聚观的人纷拥成巿,张融却面无惭色。他跟着大家一块去上班时,经常迟到被考勤官逮住不让进办公室。
高帝召见在殿外等候的张融问话,等了好久,才见他登上台阶,就说:“为什么这样慢呢?”张融回答说:“自地升天,理不得速。”意思是从地上来天上,照理不应该很快。
二、张融在科举考试的殿试对策中第,被任命为官阶高的尚书殿中郎,他不去就任,朝廷改他做官阶低的仪曹郎,他反而去就任了。后来,张融由于立功被升迁为中书郎,但这不是他喜欢做的事,就请求去做中散大夫,这次没有得到允许,就去就任了。
三、南朝宋孝武帝时期兴建新安寺,官僚们都大量施舍钱帛,唯独张融只施舍了一百钱,宋孝武帝说:“融殊贫,当序以佳禄。”意思是说张融你是真的穷啊,应当给你优厚的俸禄。
南齐皇帝萧道成没当皇帝之前,很看重张融,常常跟他来往,即位以后,亲自书写诏书赐给他衣服,圣旨上写道:“见卿衣服粗故,诚乃素怀有本。交尔蓝缕,亦亏朝望。今送一通故衣,意谓虽故,乃胜新也;是吾所着,已令裁减,称卿之体;并履一量。”
意思是总看见你的衣服又粗又旧,真心知道你的清白心怀已经埋下了深根。与你交往的人看你衣衫褴褛,也就损失了朝廷威望。现在送你一套旧衣服,你的意愿可以说还能保留,我的心意却胜过新衣服;衣服本来是我穿的,已经令人裁减,按照你的身材改好了;另外再送鞋子一双。
四、有一次,张融被强盗抓住,要把他杀掉吃了,张融神色不改,还吟唱了一首《洛生咏》,强盗们认为这个人不一般,就没有加害他。有一年,北魏皇帝亲自率军,进攻到淮河又退回去了,南齐高帝问道:“为什么忽然来了,又忽然走了?”没有人回答,张融高声说:以无道而来,见有道而去。”意思是北魏皇帝没有道义而来,见到南齐皇帝有道义就走了。
又一次,张融请假回家,世祖问他住在何处?张融回答说:“臣陆处无屋,舟居非水。”后来皇帝问他的族兄张绪,张绪说:“张融最近东出京城,没有住的地方,暂且拉了一只小船,在岸上住。”皇上放声大笑。
或许,读者看完这几则故事,也是放声大笑。不过,如果笑过后,能顿悟何为“不可无一,不可有二”,也就自然可以将心比心,明白了黛玉的本真。
(张融 - 量体裁衣)
0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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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怜的贾琏
其实,在《红楼梦》第二十一回“俏平儿软语救贾琏”的故事里,曹雪芹以贾琏的行动印证了宝玉的心动,本真之性若颠倒为欲望梦想,就会跌入因缘之网,迷眩缠陷而不自知其解。贾琏与平儿的对话,作为赏析续篇的附录,摘录如下:
平儿在窗外笑道:“我浪我的,谁叫你动火了?难道图你受用一回,叫他知道了,又不待见我。”
贾琏道:“你不用怕他,等我性子上来,把这醋罐打个稀烂,他才认得我呢!他防我像防贼的,只许他同男人说话,不许我和女人说话,我和女人略近些,他就疑惑,他不论小叔子侄儿,大的小的,说说笑笑,就不怕我吃醋了。以后我也不许他见人!”
平儿道:“他醋你使得,你醋他使不得。他原行的正走的正,你行动便有个坏心,连我也不放心,别说他了。”
贾琏道:“你两个一口贼气。都是你们行的是,我凡行动都存坏心。多早晚都死在我手里!”
(编者按:哈哈哈哈)
(贾琏,王熙凤,平儿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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